若干丑人记

世之丑人多乎哉？吾尝以为吾为至丑，则天下人皆美；殊不知井底之蛙，一朝腾起则觳觫，知天下之大丑，三足鼎立尔。于是小记之，使为人知。

龙坪雷公者，丑之圣也。身长九尺，以自恋闻。日必猪伏于床，前置镜一枚，默然若有所思，若有所视；吾寐时如此，及醒，亦如是也，依然如故耳。此亦不为奇，然其尝碎镜数枚，盖镜之不胜其丑也。其善丑术，丑人而不以为己丑；又善骚术，男子不敢与之同寐，女子见其影而遁，风云为之变色，草木为之枯萎，悲哉！其为丑圣而无愧也。

长梁黄公者，或云六指灵童，丑之神也。天然一副奸容，欲罢而不能休。尝与百十人同学一室之中，万籁俱静，其忽然眉飞色舞，指一人而大呼曰：“彼座之女好生性感也！！”人皆惊望之而其不自觉，亦丑之神也。

花坪昌如先生者，建始之达人也，身长十尺，丹凤眼，卧蚕眉，或云不似关公似钟馗也。因其容貌瑰丽，数为一中之形象也。其声柔中带刚，阳而不露，实为古今之奇也。尝于食堂之中，与某某以小事争，昌如先生即指之而抛曰：“吾乃二班之第一也，汝敢来取吾乎？”又当是时，二班有明虎者，与昌如轮为第一，于是有传言曰，明虎兄为流氓所殴，而昌如先生无恙也。吾不敢言其丑，恐为他人辱骂，而赞其勇，仰其威，数数效之而不能也。

呜呼，世之丑人岂千万耶，而吾以不能全记之而悲。丑之为丑，其不丑也丑；不丑之为丑，其丑也不丑。其悲乎？一声笑也。